来源:北京晚报 时间:2021-11-22 16:28:53
原标题:颐和园最昂贵的“门票”
冬日的颐和园,没有春夏的花红柳绿和碧波荡漾,却也韵味十足,在萧瑟中尽显宏伟气象。购票入园时,想起前些天查阅的清宫档案中,记载了颐和园史上最昂贵的“门票”,遂撰就此文,以飨读者。
皇室中的“败家子”
《甄嬛传》中有个痴情的果郡王,他的原型是果亲王允礼,后来他的过继子、乾隆皇帝的幼弟弘曕承袭了爵位,称为果郡王。1765年弘曕去世后,作为长子的永瑹承袭了果郡王的爵位,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邻近清漪园的皇家赐园自得园(今中共中央党校南院)的第三位主人。
永瑹乏善可陈,远没有前两位园主果亲王允礼和果郡王弘曕的风雅向学。前两位园主都有文集传世,而永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其留下的诗词文章,真是应了“君子之泽,三世而斩”的老话。永瑹一生庸庸碌碌,几乎没得到过任何差使,仅仅有个“内廷行走”的虚号,完全成了个靠着祖荫、顶着个郡王的帽子、尸位素餐的颟顸王公。他所继承的自得园也不再是完整的,因为园子的东半部已被乾隆皇帝收回,改建成了附属于圆明园的御马圈,整日价的车马喧阗,他只能居住在园子的西半边,虽然还是沿用自得园这个名号,但面积缩水了近一半,景致也已大不如前,对一个王爷而言,就显得格外逼仄了。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年仅38岁的永瑹就去世了。
如果自得园面积的缩水不能怪永瑹的话,那么允礼和弘曕两代人所藏图书的散失,永瑹绝对要负全部责任。据李文藻《琉璃厂书肆记》中的“果亲王府藏书事”一则记载:“又西为宝名堂周氏,在路北,本卖仕籍及律例、路程记,今年(乾隆己丑年)忽购得果亲王府书二千余套,列架而陈之。其书装潢精丽,俱钤图记。”允礼、弘曕都是藏书家,自得园曾经有着琳琅满目、牙签万轴的藏书,但从永瑹开始,藏书就大量散失,目前存世的有国家图书馆所藏一本来保等撰、三十二卷的自得园朱丝栏抄本《平定金川方略》;深圳图书馆收藏的镇馆之宝《唐宋元文约选》是清雍正年间果亲王府抄本,这部书一共24册,内容选取唐、宋、元三朝的文章,全书抄写工整,朱笔圈点审阅,尤为精美,卷端钤印“果亲王点定”。另据《平津馆鉴藏书籍记》所载:自得园藏元本《春秋纂例》,孙退谷(孙承泽)藏书,还有同样是自得园藏的元本《南史》《春秋左氏传句解》等,即便在当年也都是极为珍贵的古籍。可叹锦轴牙签、装潢精美的果亲王府藏书,允礼、弘曕尽心访求来的珍稀图籍,在乾隆三十四年己丑(1769年),就被永瑹这个不肖子孙卖给了原本售卖俗书的宝名堂,在弘曕去世后仅数年,就这样无可挽回地散出了。
行贿下人私游御园
据颐和园保存的清宫档案记载,这位冥顽不灵的果郡王永瑹还做了一件更出格的事——“无旨意私游御园”,从而惹怒了乾隆皇帝,不仅自己受到惩处,还连累了一干人等都被施加重重的责罚。
大概是嫌大幅缩水后的自得园远远不够自己游赏,也许还对皇帝占了原属自己的半个园子十分不满,永瑹对自得园旁新建的皇家御园清漪园(今颐和园)动了游玩的念头。照一般道理讲,亲侄子到自己的三大爷(乾隆皇帝)的园子里游玩,本算不得是什么事,但在等级森严的帝制时代,皇家御园是皇帝的专属园林,没有获得皇帝的恩准,私自进园游玩,在当时属于严重的违律犯法的行为。
永瑹一共六次私游清漪园。第一次是在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八月,起因是曾经在清漪园干过闸军的王府的苏拉(干杂役的下人)六达子向永瑹讲了清漪园的绮丽风光,永瑹动了心,想偷偷进园游玩一番。这个六达子熟悉昆明湖的水路和通往园内藻鉴堂的路径,永瑹便乘上六达子撑的小船,从长河水路经绣漪桥进入昆明湖再到藻鉴堂。这处小巧的园中之园位于昆明湖的西南,位置非常偏僻,“藻鉴”一词的含义是文采鉴人,古时选拔人才称为“藻鉴”,这里曾是乾隆皇帝殿试后的阅卷处,以“藻鉴堂”命名,是寓意人才难得。
夏天时,藻鉴堂的周围全是荷塘,荷香四溢,沁人心脾,风景绝佳。说起来也是可怜,这位郡王之尊的永瑹王爷六次私游御园,看似次数不算少,可他实际上只敢在清漪园西南一隅之地的藻鉴堂来回转悠,对稍远一点的湖山胜景,只敢远远地瞻望一下,真不如我辈平民百姓今日可以纵情游览,欣赏湖光山色。那个等级森严、压迫重重的帝制时代实在是要不得的,所以年轻人没事也就别做什么穿越清朝当王爷(格格)的白日梦了,还是生活在人民当家做主的新时代好。
即便仅游一隅之地,但现官不如现管,这位堂堂的大清郡王还要对被其视为下贱奴才的太监和园户等人行贿。第一次游藻鉴堂时,他用两件绸缎褂料和二两银子再加上自身郡王身份的威势,收买了清漪园的首领太监任进福,这才得以到藻鉴堂玩了两次。第三次来游玩,又给太监郭福全等六人每人一两银子,给为自己从闸口撑船到藻鉴堂的园丁、园户等三人共计一千文钱。到第二年的三月,永瑹又连续在藻鉴堂游玩了三次。这三次又给了首领太监任进福两个鲨鱼翅,以及扇子、画轴、香袋各一个。
事情败露被罚银六万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以苛察著称的乾隆朝更是如此。永瑹私游御园的事逐渐败露。先是在这一年三月二十一日的游玩中,永瑹撞见了河道副催长海明,海明力劝任进福莫让永瑹进御园,任没有听从劝阻。二十二日,永瑹生平最后一次到清漪园游玩,又被河道催长奇玖和副催长海明看见。奇玖不敢劝阻永瑹,只好劝告永瑹的随从说:“禁地,王爷不宜来游。”随从随即将此话报告给永瑹。永瑹还要拿一拿王爷的威势,便招奇玖来问话。奇玖斗胆回答:“王爷来此,我们担当不起。”永瑹默然不语,随即起身离去。
奇玖和海明怕担负不起责任,把永瑹私游藻鉴堂的事告知苑丞永舒,但永舒慑于永瑹的亲贵地位,没有将此事上报。不久,果勇侯和隆武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个事情,于是他参奏果郡王永瑹,将其私自游览御园的事情全部抖搂给乾隆皇帝。听闻此事,乾隆皇帝登时大怒,命将果郡王永瑹交给宗人府议处,得到的处罚是不许可他再在内廷行走,而且还罚俸十年,这十年里永瑹不发俸禄,只有禄米可食。永瑹的年俸是六千两银子,六次游园,他损失了六万两银子,每次合一万两银子的游园费用,这恐怕是清漪园包括日后的颐和园历史上最昂贵的门票钱了。
永瑹毕竟还有亲贵的身份罩着,其他人可就倒霉了。事情的始作俑者六达子被枷号两个月,就是把几十斤重的大木枷铐在脖颈上扛着,在原地站立两个月,等期满后再狠狠地抽打一百大鞭。这种刑罚,锁骨鲜有不被压骨折的,不死也得成为终生残废。所有被牵涉到的太监均交由内务府慎刑司罚处,首领太监任进福发往打牲乌拉给披甲人为奴。打牲乌拉在今吉林省吉林市的西北,用亲身见识过那里的康熙皇帝的话叫“此非人类所居”,而在苦寒之地长年苦哈哈守边的披甲人待人都比较粗暴,对发来为奴的流人往往是“以绳系颈,兽蓄之”,困苦可想而知。太监郭福全等六人交给
总管太监从重处治,还各罚粮一年。受首领太监之命给永瑹撑船的无辜园丁和园户交管园大臣加重责处。专管藻鉴堂的苑丞永舒因隐情不报和对此毫不知情的副苑丞惠格都以“溺职”的罪名被革职。前任河道催长升额因在职期间没有觉察永瑹私游御园被降一级使用。河道催长奇玖和副催长海明虽有拦阻之言,但没有禀报管园大臣,按大清律例,每人各杖打八十,之后奇玖被降二级留用,海明因属于编外人员,无职可降,那就再鞭打八十。
乾隆皇帝的执法真可谓严丝合缝、滴水不漏。就连举报者果勇侯和隆武也被认为有失察之责,不但不予记功,还依失察的处罚条例罚俸一年。这起事件还带累了其他一些所谓有失察责任的官员被罚俸、降级,怎么说呢,涉案的一共是二十二人,不管是有错的,还是没错的,甚至是有功的,都一并受到了惩处。乾隆皇帝呢,用《红楼梦》里常见的一句话就是“今上是最……圣明不过的了”,呵呵。(王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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