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由追光动画出品，赵霁执导，王凯、李兰陵、季冠霖配音的动画电影《新神榜：杨戬》在全国上映。作为追光动画“新神榜”系列的第二部作品，《新神榜：杨戬》在保留“东方朋克”的美学基础上，融入许多中国传统文化元素，打造出符合现代审美的天上世界，空灵清幽的金霞洞府、奇幻壮观的神界仙境、翩若惊鸿的飞天旋舞，都给观众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然而，“重视效，轻剧作”也成为追光动画作品难以出圈的症结所在，如何讲好中国故事是国漫人亟待思考的关键问题。

打造不一样的“中国式英雄”

在中国经典神话故事中，“杨戬”这一人物形象时常出现，在《封神演义》中他是威风凛凛、打败魔家四将的无敌战神，在《西游记》中他是战无不胜、能与齐天大圣孙悟空打得难解难分的二郎真君。但在《新神榜：杨戬》中，他却成为一个天眼受损、逍遥闲适的“落魄神仙”。

故事发生在商周之战一千五百年后，天界衰落，蒙冤落魄的杨戬以赏银捕手为业谋生。一日，杨戬接受了一位神秘访客的赏银去追捕一位少年，意外发现少年竟是自己的亲外甥沉香。沉香立志要寻回宝莲灯，劈山救母，却将酿成大祸。杨戬踏上追寻沉香并揭开尘封往事的旅程……

据悉，《新神榜：杨戬》于2019年初启动开发创作，2019年下半年故事确定，开始进入前期美术探索和进一步的故事打磨。在被问及为什么会选择杨戬作为“新神榜”系列的第二位主角，导演赵霁表示，人们都知道杨戬，但却没有深入地了解过他：“在中国经典神话故事中，杨戬这一人物时常出现，人们对他并不会感到陌生，但是杨戬往往以配角或反派的形象出现，鲜有专门描述他的艺术作品。在过往的影视作品中，对他的形象刻画十分固定，甚至有些‘脸谱化’──一身正气、刚正不阿、不近人情的天庭战神，就像赵子龙一样，是那种绝对正面的‘中国式英雄’，但这一次我们想让观众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他，让高高在上的杨戬走下神坛，让他也成为一个有情感羁绊的人。”

为了打造出一个与众不同的杨戬，主创团队前期查阅了大量的神话传说、古书史料，过程中赵霁意外发现，原来杨戬也曾有过“劈山救母”的故事：“在做电影前我并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故事。发现后我就在想，既然他也曾劈山救母，那为什么还要拦着外甥沉香劈山救母?这在情理上说不通。所以我希望能以一个全新的视角，将这两个劈山救母的故事融合在一起，重新解读杨戬和沉香之间产生的情感联系。沉香因为对母亲的思念去劈山救母，杨戬也经历过相同的事情，这部影片的情感核心就是为亲人赴汤蹈火。”

传统神话对杨戬的标签化处理，的确带给主创团队很大的创作空间，但如何打破人们心中对杨戬的特定理解，是摆在赵霁他们面前的又一个难题，最终他们选择丢掉杨戬身上最明显的特点──天眼：“天眼是杨戬身上最大的标签，拥有天眼的他战无不胜，那如果他失去了天眼呢?又会变成怎样一种状态?这就让他和原本的形象产生了很大的差异。”

对于这一大胆的尝试，追光动画联合创始人于洲表示赞同，在他看来在当今的社会环境下，让人物形象更加贴近现实，才能引发观众的情感共鸣：“杨戬一直都是以一个非黑即白的形象出现，除了对就是错，但现实并非如此，很多事没有绝对的对错，神仙也有可能看不清善与恶，只是在危机来临时，他仍能依靠内心做出正确的选择。就像杨戬，即使没有那第三只眼，他仍是杨戬，我们也想告诉观众们，你不需要有多么完美，能守住本心就是最好的你。”

“东方朋克”风演绎中国古典浪漫

著于战国时期的《列子·汤问》中曾描述：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乃命禺强使巨鳌十五举首而戴之……五山始峙而不动。在古代神话故事中，蓬莱等地一直被古人誉为仙境，令人心之向往。唐朝诗人白居易就曾写下诗句“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而在影片《新神榜：杨戬》中，美轮美奂的空中仙境被真实地呈现在观众面前，仿佛触手可及，带给观众新奇的视觉感受。

在《新神榜：杨戬》中，仙界由蓬莱、方壶、瀛洲三大仙岛组成，别有洞天，各具特色。据艺术总监龟爷介绍，三大仙岛的美术风格以秦汉为基准，并融合魏晋南北朝的特点，经过从建模到渲染等诸多动画制作步骤，缥缈仙境才得以“诞生”，“因为这三座仙岛均来自古代神话故事，相关的文字资料很少，所以我们在原始文本的基础上进行了发挥，从中国古代建筑中汲取灵感去设计，最重要的还是为剧情服务。”

将古典美学与后现代设计巧妙结合，一直是追光动画的“拿手好戏”，此次《新神榜：杨戬》延续了上一部《新神榜：哪吒重生》的“东方朋克”风，影片中仙人们驾驶飞船、空中快艇等科幻工具，神话世界仿佛处于未来时空，带给观众耳目一新的感觉。

赵霁表示，这样的“神仙世界”或许更吸引人，“神仙们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经典动画作品对仙境的描摹基本上是中式的宫殿，神仙腾云驾雾。我们这次一开始就把这个事情打破了，比如在这个片子里直接设定了上一次大战后神仙不能在天上飞了，大家只能坐‘飞船’，我们也是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去拓展大家关于神仙世界的想象力。”

而相比仙界的瑰丽奇景，影片中的“洛神赋”飞天舞，则重现了敦煌壁画中红飞翠舞的绝美奇观，二维的飞天舞壁画实现了三维化的呈现，令观众极为震撼。瀛洲仙乐坊，仙台楼阁之上，一曲《洛神赋》低吟浅唱，道尽相思之苦;婉罗与众仙女飘浮空中，轻纱摇曳，玉动珠摇;仙乐坊内花瓣纷飞，美景如梦似幻。

如此绝美的片段背后，凝聚着的是无数制作人员的心血。赵霁透露，这场戏的难点在于如何在失重的状态下去呈现舞蹈的美：“我们找到专业的舞蹈演员来演绎这段飞天舞，但是在地面上的舞蹈表演，无法直接转换成在空中的姿态，因此我们尝试了很多方式，反复磨合实验，最终才完成整部影片极具挑战的一幕。飞天舞虽然只有短短两分多钟，但平均一个镜头的制作周期就要一个月左右，是非常耗时耗力的，但最终所呈现出的效果还是令人满意的。”

天津艺术职业学院副教授刘健在评价影片《新神榜：杨戬》时，对其动画制作水准颇为赞赏：“《新神榜：杨戬》应该说是一部非常优秀的国产动画电影。这部电影最大的亮点应该就是在画面呈现上，毫不夸张地说，以《新神榜：杨戬》的画面呈现，如果对标好莱坞现在顶尖的3D动画电影制作团队，可以说追光的制作水准已经不存在代差，或者说已经从‘望尘莫及’追赶到‘望其项背’的程度了。考虑到从追光正式创建到现如今还不到十年的时间，整个发展速度已经是非常惊人了。”

讲好中国这片古老土地上的故事

到截稿时，动画电影《新神榜：杨戬》已上映11天，累计票房突破3亿，豆瓣评分7.0，对于追光动画近年来出品的动画电影来说，这个成绩已经及格，但相较于同类型影片《哪吒之魔童降世》来说还相差较远。

为何同样是以中国神话故事为创作背景，《新神榜：杨戬》却难以出圈，究其原因，就不得不提到追光动画近年来被观众频频吐槽的焦点问题──视效感受可圈可点，故事情节略显不足。

自《新神榜：哪吒重生》起，追光动画就为观众构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神话世界，在人物塑造、世界观建立和视觉风格上均进行了大胆创新，以当代视角对神话人物进行重新解读。在赵霁看来，传统与创新并不矛盾，动画的魅力正是在于可以把想象中的世界最大化：“当初我们在选择动画创作方向时，就决定要做中国自己的漫画，讲好中国自己的故事。中国传统文化的血液早已融进每一个中国人的骨子里，而创新则意味着用年轻人的声音讲述故事，用最新的技术创作故事，用现代化的思想解读故事。以更加年轻的视角讲述着古老的中国故事，为传统赋予新生。”

但想要讲好中国这片古老土地上的故事，实非易事。在刘健看来，追光动画的问题在于观念上的欠缺：“追光动画长久以来，给人的印象都是‘重技术、轻剧作’。这里说的‘剧作’不仅仅是指剧本问题。实际上，剧本只是整体电影剧作最基础的环节，而在此基础上需要编导团队，乃至整个制作团队协力完成，以作品整体来实现完整的剧作。而剧作的实现，第一靠能力，第二靠观念。从《新神榜：杨戬》的动画呈现和剧作思路上看，追光团队的能力是没问题的，但在观念上显然是有欠缺的。这种欠缺集中体现在‘浅尝辄止’上，很多能够深入挖掘的地方，却不能或者不愿挖掘下去。当然，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可能是对市场接受程度的顾虑，毕竟追光的作品都是主打合家欢类型，基本的营销策略都是‘小手牵大手’，要顾虑到青少年观众的接受程度。而作为商业电影，最终的评判标准还是票房成绩。”

正如刘健所说，追光动画近年来出品的作品虽收获一众好评，技术的飞速提升也是有目共睹，但随着观众对电影艺术审美的提高，仅仅满足视觉冲击或许已远远不够，讲好故事才能让作品深入人心。

2013年，王微、于洲、袁野创立追光动画，在创立之初就确立了发展定位──中国团队，为中国观众，讲中国故事。十年间，追光动画在依托中国传统神话叙事资源的基础上，开拓创新，将传统的民族审美与现代性的美学特征进行融合，形成了一种全新的中国神话视觉图谱。在延续“中国学派”动画创作风格的同时，摸索新时代中国动画走向世界动画的新路。

刘健表示：“时至今日，让我们依然津津乐道的‘中国学派’，是当年以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为代表的一代中国动画艺术家和工作人员，长期立足国情，将中国传统美术和传统文化的精髓为养料，以现代化的动画工艺和生产组织形式生产出的符合新中国时代风貌和人民群众需求的作品，尤其是这些文艺作品符合青少年观众精神文化和审美需求，体现了一种守正创新的创作精神。也正是因为‘中国学派’所体现的时代性与人民性，才具有普遍性，从而克服‘文化折扣’，为世界所接受。因而，今天我们要重铸当年‘中国学派’的辉煌，重点不是在‘形’，而在于‘神’。只要真正回归时代性和人民性这两个基点，所谓的国风动画电影，才是真正有价值的。”

天津美术学院动画艺术系教授余春娜认为，中国动画的未来要依靠更多年轻的动画创作者：“中国动画电影现阶段更重要的是少犯错，逐步培养市场，同时还要培育更多的动画创作人才进入到这个领域这个行业中进行接力。我们随时要思考的是下一个十年、下一代动画创作者成长起来后，我们给他们留下了什么样的市场环境、创作环境，他们那一代人能够站在这个基础之上将中国动画推进到怎样的一个未来中去。”

诚然，中国动画任重道远，但《新神榜：杨戬》等优质国产动画电影的出现，也让我们看到了中国当代动画创作者的热情与坚持，我们有理由相信，在未来中国动画将会如他们所愿，走出国门，走向世界，迎来中国动漫崛起的那一天。(记者 徐雪霏)

关键词： 中国动漫 新神榜杨戬 讲好中国故事 中国传统文化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