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战场上这两天最受关注的莫过于乌克兰赫尔松的卡霍夫卡大坝被炸，持续垮塌，洪水一泻千里。这里是全球蓄水量第二大的水库，是乌克兰战略和经济意义重大的基础设施，是俄乌战争中双方的必争之地。大坝之下数万居民，深受战争折磨，如今又遭遇洪水灾害。大坝是谁炸的？俄罗斯和乌克兰互相指责，都不愿意背负巨大骂名，究竟是怎样的得失盘算让这座重要的大坝成为被攻击的目标？而战局形势又因此发生怎样的变化？

(资料图片)

01

6月6日早上，位于乌克兰南部赫尔松州的卡霍夫卡水电站大坝被部分炸毁，这个水电站目前为俄罗斯占领区。

俄控区，新卡霍夫卡市水位持续上涨，有三个居民点被淹，近1.2万名居民断电，大约900名居民已被疏散，这个因这座水电站而生的城市宣布从当天12点开始进入紧急状态。

乌控区，第聂伯河右岸，据乌克兰国家应急管理局称，根据初步统计，有13个居民点和260多所房屋受到水位上涨的影响，已有1300人从受灾地区撤离。

在这个名叫奥斯特罗夫社区的地方，洪水已经淹没了街道，当地居民被疏散到安全的地方。志愿者尼娜不久前还来这里发放过物资。她说这一整天都在哭泣中度过。

志愿者 尼娜：

“我的别墅位于波将金岛。9年前买的，我和我丈夫在那里一点一点地建造了我们需要的一切。我最后一次去那里是2021年9月。2022年2月，战争开始了，岛上的乡间别墅布满了地雷。现在这里发洪水，我的别墅100%已经淹没在水下。很难想象房子已经不在了，一切都被摧毁了。”

赫尔松居民：

“几乎12个小时过去了，整个水位上升，使得任何车辆都不可能通过，水将继续升高。我们意识到，在这一片区域它将有1米高。这里既有水的危险，也有地雷的危险。因为水雷也漂在这里。这一地区不断受到攻击。而今天正好有两名警察在这附近的居民疏散时受伤。水位已经超过3.5米了，还在继续。”

俄乌双方均指责对方实施了破坏大坝的行为。

军事专家 王云飞：

“在战争当中，国际法规定不能对民用设施实施爆破和破坏活动，这既违反了基本的法律下限，也超过了基本的道德下限，当然谁都不想承担这个责任。”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所所长 崔洪建：

“双方处于交战状态，都会比较轻易地把这个责任推给对方。因为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会给责任证据的留存带来很大的困难。大坝被毁，水流泄出了以后，它可以带走一切证据。”

作为乌克兰的支持者，北约秘书长和欧盟发言人立即在国际场合谴责俄罗斯，表达了对乌克兰的支持。应俄乌双方要求，联合国安理会7号开会讨论水坝问题。

联合国秘书长 古特雷斯：

“我们今天看到在乌克兰赫尔松地区，发生的巨大人道主义、经济和生态灾难的悲惨画面。必须停止对于平民和关键民用基础设施的袭击。我们必须采取行动，确保问责，确保对国际人道主义法的尊重。”

这个大坝究竟是如何垮掉的，俄乌双方都给出了不同的说法。

乌克兰水电公司6日发布消息说，卡霍夫卡水电站是机房内部发生爆炸。

俄控赫尔松地区紧急情况部门发布的消息则是，“乌军使用‘风暴之影’巡航导弹对卡霍夫卡水电站大坝进行了打击”。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俄方指责乌方使用‘风暴之影’巡航导弹炸毁的水库。而乌方就指责，是俄方自编自导，炸毁水库来阻止乌方军事上的反攻。两方的说法都有道理，但是相对而言，我觉得用‘风暴之影’炸水库，难度还是比较大的。大坝是平原的水坝，并不是很高，二三十米左右，但是它的长度和水下部分特别深。单纯从外部用‘风暴之影’来打卡霍夫卡水库的话，把它完全炸开，形成大面积的溃坝，确实很难。”

02

对于大坝的损毁的原因，俄罗斯一方还出现了一种说法，就是叠加多次袭击，大坝发生了垮塌。

近半年来，双方一直相互指责对方准备在大坝附近进行破坏行为。

2022年10月24日，赫尔松州紧急服务部门发言人称，乌军向新卡霍夫卡发射了19枚“奥尔哈”和“海马斯”齐射火箭炮炮弹，其中3枚击中了卡霍夫卡水电站。11月，俄媒又报道称，乌军火箭弹击中卡霍夫卡水电站水闸所在位置以及大坝的闸门，并造成了破坏。

军事专家 王云飞：

“在去年的赫尔松大战当中，俄罗斯自己就破坏过水坝的水门桥。当时是为了阻止乌军通过卡霍夫卡大坝追击俄军，乌军也用‘海马斯’火箭炮炮击过这个大坝，所以这个大坝本身就存在暗伤或者是内伤。大坝本也多年失修，一直处于一种紧张和战争的状态当中。恰巧今年是30年以来整个水库水位最高的年份，所以这几种因素综合在一块，也不排除因为水位过高，自然的原因冲垮了这个大坝，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亚研究所所长助理 陈宇：

“其实这次大坝被毁坏，也是从6月1号左右就出现了相应的迹象，并不是一次性的损毁，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认为也并不能完全排除大坝遭到远程打击被毁的这种可能性。”

泽连斯基也多次指责俄罗斯试图摧毁大坝，此次事件之后，他称，由于一年多来，俄罗斯一直在控制整个卡霍夫卡水电站，从外部以某种方式炸毁它，或者通过炮击，在物理上是不现实的。他指责俄罗斯蓄意已久。

实际上双方的阵地都一直炮火不断，各种基础设施不断被炸毁。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俄乌开战以后，关于第聂伯河下游赫尔松州的这些桥梁是经常被炸的，当时乌方不断地使用‘海马斯’轰炸赫尔松州跨越第聂伯河的三座桥梁，其中安东诺夫斯基桥还有卡霍夫卡水库是经常被炸的。像安东诺夫斯基桥，公路桥、铁路桥是可以炸的，但是卡霍夫卡水库涉及到下游大量老百姓的生活， 是不能炸的。”

卡霍夫卡大坝高约30米，长约3.2公里，总库容为1820亿立方米，是全球第二大库容的水库。1956年，卡霍夫卡水电站竣工，开始向乌克兰南部地区供电，并保证克里米亚和扎波罗热核电站的供水。

俄乌冲突第二天，俄军就占领了水库所在的新卡霍夫卡市，很快，俄方称乌军无抵抗交出了水电站。此后，卡霍夫卡水电站一直在俄罗斯掌控中。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乌军的主攻方向有可能在南方，所以赫尔松州的卡霍夫卡水库一旦被炸以后，意味着接近水库300公里左右的第聂伯河下游地区就变成一片汪洋沼泽地带。而且由于水库被炸以后，带来的不仅仅是洪水，还有淤泥，说明赫尔松州不适合大规模的机械化部队的移动，乌军如果想在赫尔松继续进行反攻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意味着赫尔松州不会有大的战事了。我们知道俄乌冲突线接近1000公里，从卡霍夫卡水库向下不到300公里的战线，那么三分之一的战线就没有大的战事了，这是多大的安全压力上的卸载。过去40万人防1000公里，现在40万人只要防600公里到700公里，那它的安全压力会不会大大减轻呢？”

军事专家 王云飞：

“造成大面积的水淹区之后，如果乌克兰方面还是在这个方向进攻的话，俄罗斯聚歼乌军的可能性就大多了，因为乌军会被水淹区造成分割，这对俄罗斯防御是有利的。所以俄罗斯产生这种动机是成立的。”

克里姆林宫新闻发言人佩斯科夫也使用了蓄意破坏一词，他说“基辅政权应该对所有后果承担全部责任。”如果这次炸坝是乌克兰蓄意为之，卡霍夫卡水电站水坝被炸，除了对俄控区的民用及工业产生影响，对乌克兰的军事价值又是什么呢？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在外交上给俄方造成了一定的压力，卡霍夫卡水库是民用的基础设施，被炸可能会使得美西方对俄罗斯施加外交压力和经济制裁。在卡霍夫卡水库被炸事件发生之后，乌方已经和美国在联合国安理会上提交了要求谴责俄罗斯的一些议案。”

03

究竟是谁摧毁了卡霍夫卡水电站大坝，真相不知是否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但是，现在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当地居民却成了最大的牺牲品，他们能摆脱被牺牲的命运吗？

当地居民：

“很少有人同情我们，我们被占领了九个月，现在没有电，没有煤气，没有水。我们的花园被洪水淹没了，水都流到了我们的房子里。”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救灾是最主要的问题。无论是欧盟还是联合国，对卡霍夫卡水库的大坝的关注，首先是人道主义危机的问题，对俄乌双方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政治压力。乌克兰总理什米加尔已经在内阁会议上宣布了一系列的救灾计划，主要还是将低洼地区或者受水淹地区的居民撤离到相对安全的后方，俄方也在启动相关的救灾活动。”

第聂伯河另一侧，俄控区新卡霍夫卡市政府发布消息称，目前已开始对这里的人员进行疏散，水电站大坝决堤后，市内水位上涨超过10米，目前已经开始下降。

新卡霍夫卡市市长 弗拉基米尔·列昂季耶夫：

“为了拯救所有生命，我们正在从受洪水影响的边境地区疏散平民。紧急情况部设立了一个行动总部，州长、政府代表都在现场工作。”

军事专家 王云飞：

“俄乌双方都派出了相应的救援部队，恐怕双方都没有更多的力量和精力把所有水淹的老百姓都撤离了，还是以老百姓自己撤离为主。因为双方在战争当中，他们的救援力量主要是用于战场，不可能有更多的储备力量来救老百姓。肯定会有大量的老百姓已经遭受了巨大的损失，甚至是生命的损失。”

焦土一夜之间化为泽国，苦难的民众正在逃生。当舆论场上还在为谁炸毁了大坝争论不休、志愿者和国际组织在为援助灾民而努力时，两军阵地的炮击却没有停止。

第聂伯河另一侧，6月8日，新卡霍夫卡市市长列昂季耶夫说，洪水中，7名放牧的人中有5人被淹死。当天，俄方赫尔松州代理州长萨尔多也指责乌克兰军队炮击了一个城镇疏散点，导致两人死亡，包括一名33岁的孕妇。

水坝垮塌，第聂伯河奔腾直下，不仅让下游变成泽国，上游水位也直线下降。河水滋润的黑土地今年的收成堪忧，靠第聂伯河取水作为冷却水的扎波罗热核电站面临安全威胁，生态环境也面临着巨大的灾难，乌克兰方面称，此次事件造成的生态灾难“远远超出乌克兰边界，至少影响整个黑海”。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亚研究所所长助理 陈宇：

“这个洪泛区的面积非常大，当地还有一个国家公园，有很多的动植物。洪水流到黑海之后，实际上会对黑海的海底生态也造成影响。在赫尔松地区，还有很多的文化古迹，甚至包括很多希腊时代的文化古迹。”

在俄罗斯获得卡霍夫卡水电站之后，第聂伯河的水位就备受关注。这条河上，一共六座水电站，除了最下游的卡霍夫卡水电站，其余都在乌克兰掌控中。今年2月，第聂伯河水位下降，危及扎波罗热核电站冷却水安全；仅仅三个月之后，卡霍夫卡水库达到几十年来的历史最高水位，民众叫苦不迭。

俄联邦安全会议秘书帕特鲁舍夫7日说，在水电站遭袭几天前，位于上游的第聂伯河水电站曾按基辅当局指示大规模放水。但水位高涨，乌克兰民众也指责俄方没有让卡霍夫卡水电站放水。

军事专家 王云飞：

“在整个第聂伯河下游地区有6个水电站，前5个是乌克兰控制的，最后1个是俄罗斯控制的，它们如何来配合呢？它没法配合。今年2月份，扎波罗热核电站的水位太低，冷却水就不够，往年如果上游进行放水，可以保证冷却水用量，但是对于扎波罗热核电站的运营，双方都采取了不太负责任的行为。乌克兰有可能故意让水位降低，让俄罗斯的核电站难以运营。而今年5月份又突然水位增高，一方面可能雨水增多，也有可能是上游故意而为之。什么时候该调多高，什么时候该调多低，都是有规定的，忽高忽低本身就容易产生危险。”

04

第聂伯河下游的居民已经不是第一次因炸坝遭遇这样的战火与洪水。

在卡霍夫卡上游，1920年，苏联在第一个五年计划中修建了亚历山大罗夫斯克水电站，也就是今天位于扎波罗热的第聂伯河水电站。二战之前它成为了苏联最大、世界第三的大发电厂。

1941年6月，纳粹德国撕毁《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出兵三路，以突击战方式突袭苏联，为了阻挡德国军队的进攻，几十吨炸药被埋到了大坝之上，一声巨响之后，水坝被炸出一个宽约165米的缺口，而据说计划的爆炸缺口仅为35米。滔天的洪水让德军的脚步在这里被阻挡了一个月，也给下游居民带来灭顶之灾。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所所长 崔洪建：

“当时炸坝有着特定的历史背景，它是为了抵御纳粹的进攻，为了保家卫国。目前的这一次卡霍夫卡大坝被毁事件，很难完全和上一次大坝被炸进行类比。我觉得可能要等到冲突彻底结束以后，客观地、公正地来看待这段历史的时候，才能做出正确的评价。”

二战之后，经过6年漫长的修复工作，1950年第聂伯河水电站重新焕发了生机与活力。那么，要修复卡霍夫卡水电站，是否可能够实现呢？

军事专家 王云飞：

“战时修补基本没有可能，上游所有的水坝都要截住水，可是上游的那些水电站都是乌克兰控制的，会配合俄罗斯吗？。其次，双方的经费现在都很困难，用于战争都很困难，还能用于大量的民生建设项目吗？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只要这个战争不停止，修复这个大坝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乌克兰人、俄罗斯人曾经在共同的苏联旗帜下携手修建了卡霍夫卡大坝，带来安稳和繁荣；而现在，它却毁于双方交战。据说维修大坝至少需要五年，而灾难的后续影响还无法预估。而战乱之下，比大坝更生死难料的，是活在这里的普通人。

制片人：宋阳

编导：胡远蓉

编辑：王津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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